這一刻, 楚青檸的頭腦前所未有的清醒，她不認識這個人, 可是她覺得她應該認得這個人。似乎, 這個人對她很重要。

楚青檸仔細觀察著這個被囚禁了的人，他似乎痛苦至極, 然而，她卻覺得這份痛苦並非來自牢籠。

毓錫仙君和喆湖仙君忍不住看向楚青檸奇怪的舉動, 不明白發生了什麽。

“南笙, 你知道他是誰對不對？”楚青檸對著司徒南笙說著，然而視線卻沒有從這個人身上離開。

司徒南笙知道躲不過的。

“他是寧昭曜。”司徒南笙說道。

“昭曜？”楚青檸呢喃著, 這個名字好熟悉, 可是她想不起來了, “我和他很熟, 對嗎？”

“不熟悉。”司徒南笙搖頭，待看到楚青檸有些詫異的目光後，司徒南笙對著楚青檸安撫地笑了笑, “你知道，我從來都不騙你的，我也騙不了你。”

這話倒是不假，雙生之間根本就沒有辦法欺瞞彼此。

“可是……”楚青檸怔怔地看著司徒南笙。楚青檸相信司徒南笙不會騙她, 然而這才讓楚青檸覺得更為奇怪。

“你們之間應該沒見過幾面的, 但是，他的雙生伴侶你是認識的，而且你們之間感情很好。”司徒南笙看著楚青檸說道。

雙生伴侶？淩瀟仙君和毓錫仙君擡起頭來對視一眼, 從彼此的眼神中看出一絲疑惑，他們縱橫六界數億年了，還不曾聽過什麽是雙生伴侶。

淩瀟仙君突然間想起，司徒南笙曾說過，他和楚青檸之間命格相連，彼此感應。淩瀟仙君敏銳地覺察到了什麽，猛地擡起頭來凝視著司徒南笙。

喆湖仙君擡起頭來，眼神銳利地凝視著司徒南笙，又轉向一邊兒的楚青檸。

“她是誰？”楚青檸腦海中飛快閃過一絲畫面，好似一個身著大紅色長裙，露著大長腿的女子在沖她招手。

“她是芍歆。”司徒南笙緩緩走向楚青檸，伸出手拉住了楚青檸的手，將自己的力量傳送過去。

司徒南笙心裏清楚，楚青檸現在的身體狀況，還沒有完全恢覆，她的記憶也該是殘缺的。然而，芍歆於楚青檸而言太過於重要了，勝過了她的母親。在楚青檸心中，芍歆的地位僅次於他這個雙生伴侶。之所以會僅次於他這個雙生伴侶，還是他們一族的特性的緣故。司徒南笙知曉，如今這個場景，必然會刺激到楚青檸，到時候，楚青檸的記憶說不定會提前蘇醒。那段記憶太過於沈重了，楚青檸現在的身體必然不能承受。

司徒南笙將力量傳送到楚青檸體內的時候，在場的三個仙君同時露出詫異的神色。司徒南笙的力量和楚青檸的力量太過於契合了，就好似一個人的力量似的。不同種族之間的力量是不同的，然而同族之間的力量多少也會有些差異，只是這些差異極其細微，細微到可以被人忽略掉。而力量完全相同的兩個人，他們還從未見過。

一幕幕熟悉的畫面出現在了楚青檸的腦海裏，若非有著司徒南的力量支撐著，恐怕楚青檸早就倒下了。

一滴淚水流了出來，淩瀟仙君有些心疼地替楚青檸擦去淚水。

不知道過了多久，楚青檸再次睜開眼眸，眼裏也恢覆了清明。她總是要向前看的，只是這一切太難了。

楚青檸緩緩起身，睜開了淩瀟仙君的懷抱，在司徒南笙的攙扶下，走向了被困的昭曜。

“他……為何會如此？”楚青檸看了看司徒南笙，緩緩靠在了司徒南笙的懷裏。楚青檸能夠感受到，困住昭曜的牢籠，來自他們自己。

司徒南笙輕輕地拍了拍楚青檸的後背，無聲地安慰著。

“芍歆還能覆活嗎？”楚青檸又問。

“我不知道。”司徒南笙搖了搖頭，“昭曜他撐了一百年，實在是撐不住了，我們只能將他封住，暫時停滯他的時間。只是，芍歆沒了，我們也不知道還能這個樣子拖多久。”

他們一族縱然有拖延時間的法子，卻從未拖延過這麽長。事實上，他們一族的人數並不多，死亡的也沒有幾個，一般也用不上覆活術。更何況，施展覆活術需要用的東西，是可遇不可求的，倒是很少有人特意去尋找。

“還缺幾樣東西，昭曜卻撐不住了，我們只有將昭曜封住。我這三百年，一直在找，也找到了幾樣。雖然說我當年覆活了你，有了經驗，可是每個人覆活所需要的東西都是不同的，我也只是靠自己推測的，未必準。如今還剩一樣，便是芍歆殘魂的棲居處。”司徒南笙解釋道。

楚青檸聞言皺眉。出了凡人，其他的生靈一旦死了，魂魄很難長存，大多都消散在了天地間。但是其中有兩處，一定會有其殘魂，一是生前最為留戀之地，二則是亡故之地。到時候，憑借著這兩處的殘魂，便可凝聚魂魄，既而覆生，因此找到殘魂棲居地是最為重要的。

“芍歆殘魂棲居的地方，應該是她生前最在意的地方。這個我們一直都沒有找到，縱然是你娘也不清楚。”司徒南笙嘆了口氣。就算是找到了芍歆的殘魂，倘若之前尋找的東西不對，也必然無法覆活芍歆。而能給出準確的判斷的，就是被封住的昭曜。

楚青檸沈默。覆活的條件其實非常苛刻，每個人需要的東西都不完全一樣。芍歆覆活需要的東西，只有她的雙生伴侶昭曜能夠感應到。可是如今，芍歆死亡，昭曜撐了一百年，已經算是難得了，只是這一百年的準備時間，根本就不夠覆活芍歆的。

“你想起了芍歆？”淩瀟仙君開口。

楚青檸擡起頭，看著淩瀟仙君。

“多謝仙君這段日子的照顧了。”楚青檸客氣而又疏離地說道。

“青檸……”淩瀟仙君擡起頭來，他不確定楚青檸是否想起了過往。若說想起來了，她對他沒有了之前的恨意。可若說沒有想起來，楚青檸的態度又有幾分說不通。淩瀟仙君有心開口問，卻終究不敢問出來。

“想來三位仙君心中也有疑惑，我會為能夠覆活。”楚青檸也不打算欺瞞，畢竟，她當年好歹也是堂堂仙後，覆活了的消息，瞞得過別人，卻瞞不過仙君這個級別的大人物，“這不過是我這一族的特性罷了。我這一族，有一人出生，那麽在同年同月同時必然有另一個人出生。兩個人命格相連，心意相通，一輩子視彼此為唯一，誰也離不開誰。”

“就好比你和司徒南笙？”淩瀟仙君問道。

“對，就像我和南笙一樣。”楚青檸點了點頭，想了想，又補充道，“我娘和寧宇叔叔。這是與生俱來的本能。”

“其實，說是雙生並不嚴謹，更準確地說應該是雙生雙死。一人生，兩人皆生，一人亡故，兩人皆亡故。一開始，一人死了，另一個人不會馬上死，卻又撐不了多久。我們便想著，既然是雙生雙死，死了的人可以牽絆著活人，那麽活人是不是也可以牽絆著死人。我們嘗試能不能一人活讓另一個人也跟著活。當時，有人提出這個觀點的時候，理論上我們認為沒問題，可是實際上操作起來很困難。”司徒南笙補充。

“因為覆活的條件太過於覆雜？”淩瀟仙君接口道。

“對，覆活的條件過於覆雜，我們還來不及施展覆活術，還活著的那個人就已經撐不住了。只是，時間久了，我們倒也能找到一些方法暫時延長活著的那個人的壽命。倘若在這期間，另一個人能被救活，那兩個人的命便都保住了。若是救不活，那兩個人便都沒了。”沒有人比司徒南笙更熟悉覆活術了。

“當年青檸覆活……”淩瀟仙君沒有說完，司徒南笙卻明白了淩瀟仙君的意思，楚青檸的覆活太過於順利了。

“楚姨曾說過，青檸命中有一死劫，她讓我暗中預備著。所以說，覆活青檸還是挺順利的。只是，雖然有這覆活術，然而到底是死過一回，想要恢覆沒有那麽容易。當然，每個人覆活後的狀況都不太一樣，青檸死前用了幾次禁術，身體就虛弱了極點，所以她覆活後也是最虛弱的。”司徒南笙也不隱瞞。不過，司徒南笙也明白，他能用四百年的時間就收集齊了覆活青檸需要的東西，不過是天道格外開恩罷了。畢竟，楚青檸是應運而生，天道不會讓她輕易死掉。

“你們一族能用禁術？不需要經過血腥的殺戮？”一直對什麽都不太感興趣的喆湖仙君突然開口。

“你怎麽知道？”楚青檸忍不住問道。

他們一族勢必要慢慢出現在明面上，禁術這事兒估計也瞞不住，更何況，他們想要盡快出去，也只能靠禁術。

“我曾遇到一人，她很幹凈，也會施展禁術。”喆湖仙君垂下頭，秀發擋住了他的臉，讓人看不出他在想些什麽，“我以前也曾懷疑過，她是不是有什麽法子掩蓋住身上的血腥氣息，只是，她是個至純至善之人。”

楚青檸和司徒南笙對視一眼，頓時明白了，這人定然是他們族人。楚青檸一直都以為，他們一族藏得挺好的，結果卻接二連三地翻車。最終重要的是，這翻車都翻到了幾個大佬的頭上。如此，，楚青檸更是明白，證得君位的六界大能，比他們預計的還要強大。

“其實呢，這禁術啊，本來就是我們一族的本名天賦，我們用是順應天道，旁人用他們用不了，便借著各種血腥的手段來修煉禁術，最後成了逆天而行。”楚青檸緩緩說道。

“那麽，代價呢？”淩瀟仙君突然問道。

楚青檸怔了怔，沒想到淩瀟仙君會這麽問。

“什麽代價啊？”楚青檸有些茫然。

楚青檸並不覺得自己付出了什麽，然而，這話卻讓淩瀟仙君更加心疼了。

覆活術、禁術，不論是哪一個，放在外面都是可以逆天的，這樣的能力給了他們，怎麽可能是白給的。天道最為公平，得到了什麽，便要失去什麽，這是等價的。能得到仙君這個位置，淩瀟仙君又豈會不明白，天道允許這樣的種族誕生，那便意味著這一族犧牲的就更多。然而，楚青檸卻一副並不覺得自己犧牲了什麽的樣子，那便意味著，她已經習慣了。

看著楚青檸凝視著他的眼眸，淩瀟仙君突然問不下去了。淩瀟仙君突然有些害怕，他怕會再一次失去楚青檸。

不知過了多久，淩瀟仙君似下定了某種決心一般，再次看向楚青檸，眼中帶著一絲決絕：“那麽，青檸，你記起了我嗎？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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